中國足籃：再無大哥

2023年8月29日深夜，當易建聯用一條微博宣告運動生涯結束的時候，人們用盡所有褒揚來表達對這位男籃旗幟球星的敬意。在這些贊美中間，更多被提到的一句話是：一個時代結束了。

阿聯之后，再無阿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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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獨有偶，職業生涯同樣跨度二十多年的前國足隊長鄭智也在2023年的盛夏正式掛靴。

中國足壇的最后一位大哥，戎馬生涯21載，與他缺憾的國家隊生涯一起封箱。

他的最后一次國家隊登場是在2019年的亞洲杯8強，中國隊最終以0-3不敵伊朗隊。39歲的鄭智作為場上隊長，在后腰的位置上打滿了90分鐘。賽后，他用掩面痛哭宣泄著英雄的遲暮和無力回天的痛楚。

他終究要脫下這件10號戰袍，但配得上國足10號的球員，至今仍然難以尋覓。

鄭智和易建聯，他們在21世紀初入選國家隊，又同時在2019年完成最后一舞。

雖然他們的生涯其實有著諸多的不同，足球和籃球也很難歸于一談，但他們就像是互相糾葛的兩條曲線，一直綿延向前，扛起了中國體育十多年來最重量級的兩支隊伍。

正如外界所言，負重前行的他們，走得并不耀眼燦爛。

以前，總覺得男籃的11號與國足的10號與前輩姚明和范志毅相差甚遠。后來，我們發現當他們卸下戎裝，背后早已一片荒涼，連他們同等水平的繼承人都沒有。

他倆并非天生領袖，起初都只是普普通通的角色和輔助，卻都在危難關口成為球隊核心，他們的離開自然是一種釋然。對每位運動員來說，能打到打不動為止是一種幸運，也是一種悲哀。

如果我們有選擇，何必讓老臣鞠躬盡瘁呢？回顧他倆的過去，阿聯與鄭智便是中國籃球與中國足球過往20年的縮影與真實寫照。

一、風生水起

2000年易建聯入選廣東青年隊，官齡13歲的他已經長到了2米02的身高。兩年后，易建聯在CBA參加首秀，拿下最佳新秀。他的成長非常迅速，從一名普通輪換，在兩年間就成為了廣東男籃的內線核心。2004-05賽季，易建聯帶隊奪冠，成為CBA歷史上最年輕的總決賽MVP，一年之后，他幫助廣東隊蟬聯總冠軍。

此時的他，已經吸引了來自大洋彼岸的眾多球探的目光。

而鄭智的起步并沒有那么順暢：在20歲之前，他在遼寧青年隊征戰中乙聯賽，擔任右邊后衛，出場機會寥寥。2001年，他追隨朱廣滬，加盟深圳平安。在恩師麾下，鄭智從一個防守型球員，改打中場核心，穿上了10號球衣。來年鄭智榮膺中國足球先生，他成為了最年輕的中國足球先生。往后的3年里，鄭智拿下兩座中超冠軍和賽季雙冠王，單賽季21球的數據告訴他：是時候走出去了。

2007年1月1日，鄭智租借加盟英超聯賽的查爾頓隊，穿上了9號球衣。

與此同時，國內家喻戶曉的易建聯在當年前往美國。作為第六順位新秀，易建聯登陸密爾沃基，在雄鹿隊開啟NBA生涯。

兩個人的旅程在這一刻重疊起來，在北京奧運的前一年，他們成功地走出去，穿上屬于各自的9號球衣，在陌生的國度，獨自打拼。

得益于姚明的巨大成功，易建聯被寄予厚望，在生涯第一場NBA比賽就獲得了首發登場的機會，他和姚明同場競技的中國德比，觀看人數達到了2億人。易建聯一度當選2007年12月最佳新秀，但意外的傷病打亂了計劃，易建聯先后遭遇肩傷和膝傷，逐漸淡出首發陣容。

據后來的一位助教透露，易建聯受到的傷病困擾比預期的要嚴重得多，他無法克服傷病，心態受到了很大的影響。

2008年夏天，易建聯被交易到了新澤西籃網隊，在這里打出過生涯最為高光的時段。2009-10賽季，個人場均數據達到了12分7.1籃板，但較低的投籃效率和糟糕的球隊戰績讓他的漂亮數據大打折扣。隨后輾轉華盛頓與達拉斯，板凳席成了阿聯最不愿回想的時光。回家的鐘聲提醒他，是時候應該回來了。

同期的鄭智，他的留洋一樣有過高光，但如流星一般，一閃而過。

租借到查爾頓的第一年，鄭智打了12場比賽，并且在對陣紐卡斯爾的比賽里打進了英超處子球也是唯一的進球。賽季結束后，降級到英冠的查爾頓以200萬英鎊的價格將鄭智正式買斷。他和球隊簽下了兩年合同，當季出戰了42場英冠比賽，貢獻了7球6助攻，但因為過度疲勞，鄭智在接下來的一年里狀態低迷，最終與查爾頓分道揚鑣。

2009年9月，鄭智轉會前往蘇超勁旅凱爾特人，與羅比·基恩并肩作戰，但這一次，鄭智沒能融入球隊，只是留下了16場1球的數據。2010年，鄭智以自由身回歸國內，加入廣州恒大隊。就此開創了恒大王朝，中超八冠王，3年兩奪亞冠，個人榮膺亞洲足球先生，在俱樂部收獲了亞洲領域層面的大滿貫。

阿聯同樣如此，在返回廣東隊的第一年，就率領球隊奪回總冠軍，個人當選本土MVP和總決賽MVP。2019到2021的三冠王偉業，阿聯用最后的巔峰延續廣東隊的輝煌。

二、抱憾而歸

對于中國男籃球迷來說，2008年姚明退場之后，便沒能達到世界前8水平。

也正是在姚明傷退之后，原本作為輔助角色的易建聯無縫銜接了核心地位。這一當，就是足足11年。

2012年的倫敦奧運會，面對大小加索爾和伊巴卡的車輪戰，易建聯獨得30分12籃板，震撼世界。然而，雙拳難敵四手，倫敦與里約中國男籃遭遇了五戰全敗。

2019年的男籃世界杯，中國隊更是被伊朗擠掉，失去奧運資格。在最后一場對尼日利亞的生死戰上，32歲的易建聯拿下27分6籃板，傾其所有的表現令人動容，只是誰也想不到，這竟成了易建聯在國家隊的謝幕演出。

此時的中國男足已經連續4次無緣世界杯，大伙似乎見怪不怪了。2017年的卡塔爾，隊長鄭智用一張紅牌換來了僅存的12強賽的出線希望。可惜，國足命不由我。2年后，二進宮的里皮依然把鄭智視為不可替代的人物，但意大利教頭卻把隊長袖標交給了蒿俊閔。

40強賽客戰敘利亞，鄭智在板凳席坐了90分鐘，看著比分牌上刺眼的1比2。他很想出力，卻發現球隊漸漸不需要他了。賽后，里皮的主動辭職不僅宣告意大利人與中國隊的分道揚鑣，更成了鄭智國家隊的最后注腳。

他不再能用紅牌犧牲自己，不再能用淚水表達不甘，只能在替補席靜靜地坐著，看著下一代繼續追逐自己未竟的夢。

4年后的今天，易建聯用一條微博講述了他的籃球旅程，不是所有人都知道，最后的幾年，易建聯帶著渾身的傷病堅持征戰，或許他還有再度出戰奧運會的愿望，但現在并不容易做到了。接下來的中國男籃，再也難以找到一位隨時都能砍下20分的核心主將，熟悉的易建聯三板斧成了過去式，沒有人再能復刻。

在大連的梭魚灣球場，當鄭智接過那件10號紀念球衣，揮手作別時，他留下的是108場國家隊出戰紀錄，從2002年到2019年，從22歲到39歲，有太多的遺憾，有珍貴的感動，中國足球的浮浮沉沉，他與球迷一同經歷。

阿聯與鄭智退場后，為了撐起男籃與男足這兩面大旗，中國男籃與中國男足從2019年開始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歸化，試圖用歸化球員來度過這段低谷期。

以艾克森、李可、蔣光太為主的男足歸化球員，通過一屆世預賽的考驗，證明了一支有競爭力的隊伍，并不是靠簡單的歸化就能一步達成，一下子就可以完成球隊進軍世界杯的夢想。

男籃也是如此。火線加入的李凱爾并不是攻堅主將，這支中國男籃也無法靠著李凱爾一個人的能量上演直通巴黎的奇跡。他們的確能力很強，但這些歸化球員們，似乎又差了那么一點意思。

比起歸化和年輕人，這兩位秉承老一輩風骨的領袖身上所展現的敬業、專注、自律與赤誠之心才是目前最大的財富。

如果從他們漫長的職業生涯看，易建聯與鄭智算不上完美偶像，他們早期有許多被人詬病的地方，彼此距離各自前輩仍有明顯的差距，但這絲毫沒有阻礙他們不斷進行自我約束，自我提升的欲望。

易建聯從藍領籃板手變成了單打核心，后期又變成了防守中堅；鄭智從后衛改打中場核心，在國家隊又屢次客串中后衛。他們距離世界頂尖仍有差距，但他們真的為了成為更好的自己而不斷向前，直至感慨歲月沉重，難以向前，才揮別作罷。

離開之際，易建聯說：“如果要拿領袖來定義我的話，我覺得很失敗，過往的七八年球隊都沒有在世界大賽贏過球，自己在各方面還是做得很差勁的。我一直都在想著怎么去贏球，卻又看到了與強隊的差距……”

鄭智也說：“像我這樣的年齡再去沖擊下屆（2022）世界杯，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了。足球運動有自己的規律，要靠身體和體能做支撐。我在國家隊效力了17年，已經傾其所有，但我要跟球迷說聲對不起，沒有給國家隊帶來什么。”

如今，兩位功勛正式謝場。當我們舉目四望，窮極千里，竟然看不到能接過這殘風暗夜里搖搖欲墜大旗的當下和未來？這是何等的悲哀。

復興之路，他們究竟會在何方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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