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有他,才有科波拉和斯科塞斯
文丨吳澤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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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驅魔人》和《法國販毒網》的導演威廉·弗萊德金8月7日去世了,享年88歲,也算喜喪。但他的影史遺產卻早在他去世前就已蓋棺定論,這對他來說到底是件幸事還是個遺憾,誰都說不好。
(資料圖片僅供參考)
威廉·弗萊德金
人們常把弗萊德金歸入新好萊塢陣營中,而他閃耀光芒的時刻,甚至比那些后來大名鼎鼎的同儕來得更早。
當科波拉還在為了挑白蘭度和帕西諾演《教父》,跟派拉蒙吵得不可開交時,弗萊德金已經拍好了最終會贏得奧斯卡最佳影片和最佳導演獎的《法國販毒網》。
當斯科塞斯剛拍出自己的首部代表作《窮街陋巷》,盧卡斯和斯皮爾伯格還都只是「電影小子」團體的小跟班時,弗萊德金已憑借恐怖片《驅魔人》引得萬人空巷,在北美狂卷2.3億美元票房,這個數字經過票價與匯率通脹換算后,約合當今的10.3億美元,位居影史票房榜前十之列。
《驅魔人》(1973)
然而這便是弗萊德金生涯的巔峰組合拳,他在之后再沒能接近自己在1971和1973這兩年的高度。
即便有《威猛奇兵》(1985)這樣被嚴重忽視的警匪片佳作,即便其晚期作品《殺手喬》幫助促成了馬修·麥康納的生涯第二春,弗萊德金之后的創作,似乎都只是《法國販毒網》和《驅魔人》陰影下的一串長長注腳,象征著一位影史活化石在面對多變潮流時的堅持,卻再也無法成為潮流的捕捉者和引領者。
《威猛奇兵》(1985)
所以,我們到底該怎樣定義弗萊德金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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弗萊德金的作品無疑屬于新好萊塢運動的組成部分,但他這個人能不能被歸類為新好萊塢主將,則不好說。他與新好萊塢所象征的文化精神,有點格格不入。
與新好萊塢中堅力量們相比,弗萊德金的年紀其實偏大:1935年生人的他比科波拉大四歲,比斯科塞斯大七歲。而他同樣也不是后兩者一樣的迷影青年,這使得他始終沒有和「電影小子」一代玩到一起(科波拉、弗萊德金和彼得·博格達諾維奇曾短暫聯合成立「導演公司」,但公司很快就因為大家對彼此力推的作品頗有微詞而解散),建立相互幫襯也相互批評的良性關系。
但在新好萊塢浪潮中,弗萊德金也不算是年紀最大的人。羅伯特·阿爾特曼(《陸軍野戰醫院》)1925年生人,哈爾·阿什比(《哈洛與慕德》)和蒙特·赫爾曼(《雙車道柏油路》)都是1929年生人。
但上述幾位前輩不論在個性還是在影片方面,都鮮明體現著新好萊塢運動帶有嬉皮士和無政府氣息的反文化精神,而弗萊德金則沒有。他的電影似乎總是骯臟粗糲,不茍言笑。
這大概與弗萊德金的階層出身有關。他出生于一個烏克蘭移民家庭,母親是護士,父親則做過壘球運動員、雪茄制造商和男裝推銷員等多種工作。
弗萊德金家經濟狀況掙扎,曾一度靠福利金過活,但弗萊德金從不覺得自己家境貧寒,因為他身邊認識的芝加哥小孩,家庭條件都差不多。他可不認識像斯皮爾伯格那樣在十四五歲就能擁有一臺超8攝影機的中產小孩。
生長于粗糲環境,讓弗萊德金性格務實,注重結果,不愛對事情施加判斷。他的早年生活里沒有文學、電影、音樂這些東西,甚至沒有對道德的認知:「跟我一起玩的人和我一樣,沒什么道德準則,」他在自傳中寫道,「我真的不了解對錯之間的分別。」
粗放的成長經歷,既造就了弗萊德金認知世界的方式,也造就了他的作品氣質。他的電影不事張揚,沒有廢話,也不炫耀漂亮花哨的鏡頭調度,而是用直接、務實、有效的方式給觀眾帶來重擊。
《法國販毒網》的紀錄片式美學,至今還在影響著包括《諜影重重》系列在內的當代動作片;《驅魔人》則將聳動的畫面和嚴肅的基調結合在一起,提升了恐怖片類型在主流認知中的檔位;《招魂》系列、《遺傳厄運》《燈塔》等片能得到今天的關注度和口碑,都要仰賴弗萊德金把恐怖電影從低端文化的地下室里,一腳踹進大雅之堂。
《法國販毒網》(1971)
但與此同時,弗萊德金的主人公也像他本人一樣道德感模糊、正邪莫辨。
《法國販毒網》中的警察歧視少數族群與女性,追捕起罪犯來不擇手段;《威猛奇兵》中的警探為了抓捕威廉·達福飾演的假鈔制造者,更是不惜使用各種非法招數,甚至造成同事枉死、路人遭殃、交通大堵塞。警察工作不再是正義的體現,而僅僅是赤裸裸的私憤發泄。
弗萊德金本人在許多時候也和他的主人公沒有太大區別。為了拍出好鏡頭,他同樣不擇手段:擊打不會做戲的紀錄片主人公,以得到痛苦情緒;拍《法國販毒網》追車戲時差點撞死路人,拍《驅魔人》時推傷女主演艾倫·伯斯汀,還對一位以非職業身份出演影片的神父扇了耳光。
拍完《威猛奇兵》后,他更是把影片用到的假鈔道具當做真錢花了出去。他是八卦小報會愛上的人物素材,卻絕不是什么道德榜樣。
而他的不擇手段和狂妄自大,最終也讓他付出了代價。當《千驚萬險》和《虎口巡航》票房接連失敗,使他不復70年代初的商業寵兒地位時,他的壞名聲也使得大片廠與大明星不再愿意與他合作。
80年代之后,他的電影無論在星光還是在制作規格上,都降級了許多。這個自大狂瞧不上任何人,偏愛單打獨斗,而在生涯的最后三四十年里,他也確實求仁得仁。
《千驚萬險》(1977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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弗萊德金在影迷群體中并不像斯科塞斯、阿什比甚至德·帕爾瑪一樣,有一撥凝聚力極強的擁躉。
原因不難總結:他并不是歐洲藝術電影意義上的大作者(auteur)。
他沒有拍過自傳性質太強的作品,不愿在創作中將主人公與本人劃等號,也沒有鮮明的意識形態觀點急于輸出。
他的電影有風格,有態度,彼此之間也有相近主題,但它們從來都不特別個人化。這使得影迷們很難借片識人,通過他的作品向他本人投射情感。
其實從某種意義上,弗萊德金更像是那些在經典好萊塢時期為制片廠打工拍類型片,卻又保持自己一貫品質、風格及某種對世界的見解方式的技匠導演。
比如既拍過黑色電影《警網重重》又拍過恐怖片《恐怖蠟像館》的安德烈·德·托特,比如經常探索人性陰暗面的《死吻》《大刀》《蘭閨驚變》導演羅伯特·奧爾德里奇。
《警網重重》(1954)
同這些前輩一樣,弗萊德金最如魚得水的領域,是黑色電影。他那股一條路走到黑的狠勁,那雙能洞察人性曖昧與極端面向的眼睛,使他的警匪片有著多數同類作品不具備的瘋狂力道。
但弗萊德金終究沒有成為相對專攻某個方向的類型片大師。或許是早年太耀眼的生涯高峰,讓他無法拉下身段;或許是在舊片廠制度倒塌后興起的導演中心制,讓他擁有了過度的創作奢侈。
他探索著各個自己不算擅長的領域,有時擊中靶心,卻在更多時候失手。于是提及他的名字時,我們得到的是一系列模糊而又不成體系的印象:粗糲、寫實、嚴肅、陰沉、黑暗,而不是一幅具有鮮明輪廓的標志性畫作。
這讓我們不禁想要問出如下問題:70年代新好萊塢時期的導演中心制,保障了像斯科塞斯和阿爾特曼這樣的大作者的創作權利,但它不一定適用于所有人。
如果弗萊德金生在舊片廠壟斷制度依舊存在的年代,如果有慧眼識珠的制片人稍稍約束他的創作和自我意識,讓他在自己更擅長的類型中人盡其才,而不是放任他在不一定合適的領域游蕩,他的生涯會不會變得更杰出?
這也是屬于弗萊德金的悖論。一個人可以既生逢其時,又生錯了時代,兩件事可以看似不合理地同時發生。
而這也會讓他永遠成為人們在透視70年代美國電影時,無法忽略的有趣樣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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