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有3名民警的袖珍派出所，如何主導2萬海里外的“生死救援”？

潮新聞客戶端 記者 楊云寒 通訊員 俞子龍

(相關資料圖)

距離阿根廷200海里的南大西洋上，一望無垠的海面看不見一塊島礁，一艘舟山籍的遠洋魷釣船常年停泊在那里，進行著遠洋作業。突然，甲板上一名船員狂吐不止，臉色變得慘白……情急之下，船老大老方（化名）拿起衛星電話，撥出了一串“+86”開頭的手機號碼。一場跨越南北半球、2萬海里的“生死救援”由此上演。

這是發生在近日的一幕。主導這場救援的，竟是舟山定海區一個只有3名民警的袖珍派出所——舟山市公安局定海區分局舟山國家遠洋漁業基地派出所（以下簡稱“遠洋派出所”）。這個派出所里的故事，大多發生在地球另一面的洋面上。

近日，潮新聞記者走進遠洋派出所，聽民警聊起了那場救援，以及發生在海上的那些故事。

一下是遠洋派出所民警潘紹燦的自述——

不出海的“老船員”

老方撥打的那串號碼，就是我的個人手機號。

你也許會問，他為什么會有我的號碼。但是這很奇怪嗎？一點都不奇怪，這個電話不止他有，整個舟山國際遠洋漁業基地，39家遠洋漁企、641艘遠洋漁船，1.6萬余名船員都有我的聯系方式。因為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，一個從沒出過海的“老船員”。

我雖然沒出過海，但我對大海的了解，其實一點都不比這里的船員少。

2020年6月，遠洋派出所成立前，我已經在定海的漁村、碼頭當了好多年“片警”，每天就是跟漁民打交道，有關海上的故事，也聽他們講過不少。

來到遠洋派出所之后，我從聽故事變成了講故事的人。每次有遠洋漁船出海前，我都會去碼頭邊、甲板上，給那些新老船員講故事，講講海上發生的事。

因為他們這些人中，新面孔太多了。每次去，只要我一問“有誰第一次出海？”底下舉手的都是齊刷刷一片。

這些船員大多來自我國的內陸省份，不僅沒出過海，對大海也沒有什么概念。他們也許就跟你一樣，以為海上的生活就像《航海王》里一樣浪漫，不明白波濤的洶涌，也不明白在海上常年漂泊是一種如何刻骨銘心的體驗，而在這期間，又暗藏著多少風險和意外。

所以，我必須用他們能聽懂的，又能聽進去的話，講給他們聽。就像我現在，講給你聽的一樣。

當然了，每次講完課，我都會給他們留下我的聯系方式，告訴他們，在海上有急事、煩心事，或者不方便說的事，都可以隨時用衛星電話找我。因為我是“老船員”，也是默默站在每一位船員身后的“老大哥”。

海上的煩心事

你是不是覺得，海上能有什么煩心事？坐船在海上，不就是不愁吃不愁住，還有免費海景看嗎？

我也希望能這樣，但這不現實啊。你來我們這兒的前兩天，我就處置了一起船上糾紛。一名普通船員因為嫌工作累想偷懶，竟跟船上的輪機長打了起來，還被打成了輕微傷。為了這事，我通過派出所的“遠洋會客廳”調解了很久，才安撫了雙方的情緒，還不得不協調附近的漁船，把那位受傷的船員接回來。

大大小小的各種矛盾糾紛，三天兩頭都有，其中很多都讓人哭笑不得，比如我見過兩位資深船員為了一株大白菜大打出手的；也見過第一次出海的小年輕突然情緒崩潰，做出極端舉動的……

這類事情為什么多？因為遠洋捕撈作業周期長，在船上一待就是一兩年，而且海上生活枯燥，氣候條件也非常惡劣，人在海上漂久了，心情會壓抑，脾氣也會變得暴躁，因此在船上，船員之間一個很小的摩擦，一次很平常的拌嘴，都有可能不斷升級，如果得不到及時的化解，最終可能會釀成無法想象的后果。

這也是每一家遠洋漁企，每一艘遠洋漁船出航前最害怕的事情。而我們遠洋派出所的作用，就是要幫助他們及時把這些隱患消除掉。

你想問我們是怎么消除的吧？

那我，還是先講講老方的那通求助電話吧。

智能的“法寶”

我記的很清楚，是北京時間晚上11點多。我正在家休息，剛睡下就被電話吵醒。

當聽到老方告訴我，有船員“突然狂吐”時，我的睡意全沒了。

也許你不以為然，覺得嘔吐有什么大不了的，誰沒見過暈船暈車的？其實這種認知僅限于陸地和海邊，在條件惡劣的遠洋漁船上，這是一個危險的征兆，稍有不慎就可能有生命危險。

在電話那頭，老方和我聊起了他的“難處”：去救人，捕撈作業得中斷，去最近的陸地，一來一去需要兩天，經濟損失會很大，而一船人還等著發工資吃飯呢；可如果不管呢？

“再怎么說也是一條人命啊，誰忍心不管嗎？”老方憂心地說。

“放心，我來搞定。”我立即起床，給正在值班的同事、副所長滕張雷打了電話。

遠洋派出所有個“法寶”，叫“智航遠洋”系統，所里的全部工作都是圍繞這個系統展開的。顧名思義，這個系統就是利用“黑科技”手段，對每一艘遠洋漁船，從航行前到航行中再到歸航后的所有情況，進行實時檢測，從而實現我們對漁船從近海港口到深海遠洋的全程貼靠護航。

通過這個系統，我們很快鎖定了這艘魷釣船的坐標，并對在附近作業的船舶進行搜索、呼叫。很快，有一艘船舶回應了我們。這是一艘舟山籍的運輸船，當時剛好準備返回阿根廷的港口卸貨，得知情況后立即掉頭前來接應……

收到這條信息，我們懸著的心，放下了一半。

守護“流動國土”

第二天下午，我們收到了好消息：因為救治及時，那位生病的船員已經脫離危險，正在醫院養病。

這時，我們的心才徹底放下。雖然當時，我已經十幾個小時沒有合眼了，眼皮也已感到非常沉重了，但心里依舊感到非常輕松和愉悅。

最近，我去給最新一批出海的遠洋船員上“航前第一課”時，在碼頭上偶遇了舟山定海區遠洋漁業協會秘書長方軍。他跟我聊起了當時的救援，夸我們幫企業解決了大難題。

他還說，這幾年我們派出所幫企業、幫漁船、幫船員解決了不少煩心事，其中大多數他們以前也不知道應該找誰。他說我們就是架設在近海港區和遠洋深海之前的“橋梁”，是他們實現海上安全生產的堅強后盾。

巧的是，同一天下午，所長俞浩敏也找我聊了聊下一步的工作。他告訴我，要在“深海紅盾”黨建聯盟的基礎上，進一步加強與各涉海部門的聯動合作，更好地給遠洋漁企提供組團式的服務，替他們解憂；還要繼續創新“自管自治”模式，發揮“遠洋義警”的作用，達到“抓源頭、治未病”，推動遠洋漁業行業更加規范。

我知道你準備回去了，也歡迎你年底再來，因為我們派出所要迭代升級，年底會建成各涉海部門入駐的實體化運作的遠洋會客廳、共享法庭等等。那時，我們的“遠洋警務”也會翻開一個新篇章。

在遠洋派出所的這幾年，俞所常跟我說，每一艘遠洋漁船都是“流動的國土”，我們作為全國唯一一個服務保障遠洋漁業的專業派出所，使命重大。我這個“老船員”自然責無旁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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遠洋漁業是國家戰略性產業，浙江是遠洋漁業大省，舟山又是全國最大的遠洋漁業生產捕撈基地、遠洋自捕魚輸入口岸。2022年，舟山遠洋自捕魚產量65.48萬噸，全市口岸魚貨進關量突破70萬噸，船只規模和自捕魚產量均占全國總量的22%和全省的90%以上，其中魷魚產量占全國70%。

2016年，舟山國際遠洋漁業基地在定海區干攬鎮成立，這也是全國首個、全省唯一的國家遠洋漁業基地。

2020年6月，舟山國際遠洋漁業基地派出所在基地成立，作為全國唯一一個服務保障遠洋漁業專業派出所，延伸“海上楓橋經驗”，創新“遠洋警務”模式，全程保障“流動國土”安全，貼靠護航遠洋漁業產業領先全國、走向世界。

近3年來，派出所已開展遠洋救助等應急聯動186次，化解矛盾糾紛522起，開展助企服務72次，解決企業困難25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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