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中山題贈“衛生之一道” 牙醫世家的百年家國夢

講述人 盛明捷

1958年出生于泉州古城，中山路老字號“美昇齒科診所”第三代傳人，是中國同盟會泉州分會組織股副股長盛九昌之孫，原泉州市音協主席盛保羅之子。

(資料圖)

泉州網8月17日訊（記者 張素萍 許鈸鈸 王柏峰 文/圖）中山路鐘樓附近，曾有一家名為“美昇齒科診所”（又稱“美昇牙科醫院”）的老字號。其二樓臨街一面嵌有一方由孫中山先生親筆題贈的“衛生之一道”匾額。

這塊匾額歷經百年人世滄桑，既為研究辛亥革命史提供了重要實物，也見證了盛氏的百年家國夢：百年前，擅長醫牙補齒的盛九昌在海外時加入中國同盟會，借行醫機會，宣傳革命理論、募捐款項，支持國內革命起義；百年來，盛家人行醫不忘濟世，盛九昌之子盛保羅在從事牙科工作外，倡導組織抗日救亡歌詠團體，開展救亡歌詠宣傳運動……

中山路鐘樓附近曾有一家名為“美昇齒科診所”的老字號，其二樓臨街一面嵌有一方由孫中山先生親筆題贈的匾額。

牙醫投身革命 獲孫中山先生贈字

盛明捷口述：

祖父年輕時跟隨一位德國牙科醫生學習，出師后就以醫牙補齒為職業。后來參加了同盟會，跟隨孫中山先生參加革命，先生為了表彰他對革命的貢獻，親自題寫了“衛生之一道”五字予以勉勵。

鐘樓往中山中路漫行三二十步，右手邊一間小小的店面通向二樓，樓上即是百年老字號“美昇齒科診所”的所在地。診所是盛九昌先生創建的，位于中山中路417—423號。

根據記載，盛九昌原籍南安，1880年出生于緬甸仰光，5歲回國，小時候家道貧寒，而性情穎悟。14歲南渡新加坡謀生，跟隨德國牙科醫生學習，出師后以醫牙補齒為職業。當時孫中山在南洋宣傳革命，九昌目睹清末政治腐敗，內憂外患，海外僑胞備受欺凌。在孫中山先生民主主義革命思想的感召下，1906年于新加坡加入同盟會，積極宣傳革命，熱情支持國內的革命行動。

武昌起義前幾年，盛九昌回國參加革命，多方秘密聯絡革命黨人，致力于光復泉州的革命事業，曾被推選為中國同盟會泉州分會組織股副股長。他隨身背帶補齒工具，走訪安海、石獅、永寧、深滬等鎮，腳步遍及泉州南門外大小村落，表面上為招攬生意，實際上是傳播同盟會的革命思想。孫中山為表彰他對革命的貢獻，親筆題贈“衛生之一道”五字予以勉勵。

泉州光復后，盛九昌把孫中山先生的墨寶臨摹精制為木匾珍藏。整塊匾額長79.8厘米、寬26厘米、厚2.3厘米。匾額題書“衛生之一道”五字系陰文，字屬楷書，平正剛健、遒勁有力。匾額上中和右下角各有一個篆書“孫文之印”的金色印模，匾面松漆并粘貼金箔，匾文下落款“孫文題贈”四字。“上款原有‘盛九昌同志’五字，但光復后泉州極不平靜，為避免受到報復，因此制匾時沒有刊刻上去。”盛明捷說。

功成身退開診所 清末舉人題寫招牌

盛明捷口述：

祖父功成身退后，在中山路開設美昇父子牙科醫院。以前泉州的牙醫都是挑著擔子走街串巷，美昇父子牙科醫院很可能是泉州最早開設的齒科診所。

盛九昌功成身退后，仍以醫術濟世，在泉州開設美昇父子牙科醫院。其時，盛九昌育有四兒四女，大多跟隨他從事醫療工作。

1912年，泉州清末舉人曾遒專門為盛九昌題寫的“美昇”招牌如今仍完好保存在盛明捷口腔診所內，已有100多年歷史。1926年，盛九昌用水泥塑凸字“衛生之一道”五字于醫院臨街二樓樓頂，但這一水泥匾額于1966年被破壞了。“那時候家人將‘美昇’的牌匾放在床板之下，才免遭破壞。”盛明捷回憶。

泉州市鯉城文史學會監事許月才翻閱資料發現，1931年的《廈門指南》一書曾專門記載了盛九昌從事齒科醫療工作。

在盛九昌父子用心收藏下，“衛生之一道”木匾得以保存下來，該匾為研究辛亥革命史提供了一件重要的實物。1967年，盛九昌病逝于泉州，終年87歲。1975年，盛九昌后裔把這一件珍貴的文物獻給福建省博物館。

“1998年，父親托朋友到福建省博物館，依據木匾原樣重新制作了兩塊匾額，一塊放在診所內，一塊懸掛于臨街二樓樓頂。”盛明捷說。

圖中畫圈處為盛保羅（老照片翻拍）

以音樂為武器 用歌聲為抗日服務

盛明捷口述：

受祖父的影響，父親也成為一名牙醫。他待人熱情，對待病人富有愛心和耐心，是當時泉州城內有名的牙醫。父親會彈鋼琴、拉小提琴，當時家里有一架大鋼琴，據說那是泉州古城內的第一架鋼琴，泉州很多老一輩音樂家都來過我家。

春去春回，盛九昌在鐘樓下以醫濟世。1916年10月，他的小兒子盛保羅出生了。受父親愛國愛民思想的熏陶，自幼酷愛音樂的盛保羅，一邊努力學習牙科醫療技術，一邊利用業余時間從事社會音樂文化活動，在音樂園地里執著追求，有很高的音樂造詣。

根據資料記載，盛保羅曾就讀于培元中學，他對小提琴和音樂理論尤為感興趣。1935年，盛保羅創立晉江縣白鴿音樂研究社并擔任總務股長，組織大型管弦樂隊，演出《藍色多瑙河》以及其他西洋古典名曲，同時推廣進步電影歌曲，深受文藝界和群眾的贊譽。1937年，全面抗戰爆發后，盛保羅在中共泉州地下黨的領導下，積極參加抗日宣傳工作，倡導組織救亡歌詠團體，以音樂為武器，用歌聲喚起民眾抗日救亡的激情。

許月才介紹，據資料記載，盛保羅應晉江縣抗敵后援會聘請，擔任晉江縣歌詠研究社總務股長和宣傳設計委員兼干事，他動員、團結、組織宣傳隊，形成一支泉州音樂進步力量，開展救亡歌詠宣傳運動，促使音樂更好地為抗日服務，為民眾服務。

抗日戰爭期間，盛保羅先后組織晉江縣抗敵歌詠教導團，當時身為副團長的他，主編抗敵歌集，利用大小集會教歌，使抗日歌詠運動蓬勃開展起來；在中共閩南特派員李剛的領導下，他發起組織晉江縣抗敵歌詠大巡行、萬人大會唱，演出在敵機瘋狂轟炸下時演時停；他利用寒暑假期間，組織各校師生、社會青年舉行音樂會、歌詠比賽、街頭音樂會等，同時發動團員進行愛國歌曲創作……

街頭教唱愛國歌曲 培養大批音樂人才

盛明捷口述：

父親愛國愛鄉，抗日戰爭時期，他經常走上泉州的街頭，到中山路、中山公園教大家唱抗日救亡愛國歌曲。父親熱愛音樂，培養了大批音樂藝術骨干，為泉州音樂事業的發展傾注了很多心血。

“每天清早，我們聚集在中山公園，教群眾唱抗日愛國歌曲，激發大家的斗志！”從全面抗戰爆發到1945年8月，泉州音樂家陳梅生先生積極參加救亡歌詠會。其生前在接受早報記者采訪時介紹，由于當時經濟困難，宣工團的經費來源，大多由牙醫盛保羅資助。“有時候我們在排練時，日本飛機來空襲，大家頂著頭上尖銳刺耳的俯沖爆炸聲，堅持彩排。”

有一年正月初三，盛保羅家被飛機炸了，他回家一看，家中樓房被毀，幸好無人傷亡。“家中事我來處理，你快回去排練，讓演出鼓舞士氣。”父親盛九昌這樣對兒子盛保羅說。

在盛保羅和陳梅生等音樂界老前輩的努力下，《救中國》《大路歌》《畢業歌》《義勇軍進行曲》《松花江上》等愛國進步歌曲在泉州城鄉廣為流傳。他還利用寒暑假舉辦訓練班，培養大批音樂藝術骨干。20世紀50年代，他發起組織泉州音樂工作者協會，倡議學校音樂科集體備課，統一使用教材，組織泉州市各中小學音樂教師開展教學研究，編輯《簡譜講義》，開展萬人識譜運動，使更多人擁有讀譜視唱能力。20世紀60年代初，盛保羅經常走上街頭教歌，數次主動配合舉辦全市性革命歌曲歌詠大評比，每次參加人數在萬人左右……

據記載，盛保羅曾任中國音樂家協會福建分會理事、福建省社會音樂文化委員會委員、泉州市音樂工作者協會主席、《泉州音樂》編委。作為泉州群眾音樂的奠基者，他用歌聲喚醒大眾團結戰斗，用歌聲謳歌家鄉山水和僑鄉新貌，為泉州音樂事業的發展奮斗終身。

傳承祖輩手藝 四代接力成牙醫世家

盛明捷口述：

我高中畢業后，也跟著父親學習牙科，學滿三年后出師。那時候，父親和祖父的牙科醫院已經并入鯉中公社衛生院。“上山下鄉”一年后，我補員進入衛生院工作。2009年，辭職后我在美昇原址開始獨立行醫。

1975年，盛明捷高中畢業后開始學牙科，學滿三年后“出師”。彼時，美昇父子牙科醫院已經并入泉州市鯉中公社衛生院（鯉中保健院），盛保羅成為鯉中公社衛生院的一員。盛明捷的母親初時也從事牙醫工作，到鯉中公社衛生院后成為一名窗口工作人員。1979年，“上山下鄉”一年后回到泉州的盛明捷補員母親的崗位，進入鯉中公社衛生院工作，正式成為一名牙醫。改革開放后，他曾有一段時間離開衛生院，“下海”承包牙科診所，后于2009年正式辭職，在祖輩創下“美昇”品牌的原址開啟獨立行醫的牙醫生涯。

“父親從小就教導我們，工作上要扎扎實實提高專業技術，做人上要誠實可靠、有愛心……”盛明捷回憶，受祖父和父親的影響，高中畢業后，口腔專業成了他毫不猶豫選擇的方向。到了他這一代，共有堂兄弟三人從事牙科工作。

祖父和父親對盛明捷的影響，顯然不止于事業的選擇。祖父盛九昌去世時，盛明捷只有8歲，但從小聽來的關于祖父的故事，他深深銘記——祖父不僅行醫濟世，而且樸實無華、愛國如家；說起亦師亦父的盛保羅，盛明捷記住的不是他名揚泉州的抗日故事和音樂事業，而是那獨坐家中彈鋼琴、拉小提琴的身影。勤勉敬業、低調務實，是祖輩對盛明捷無聲的身教言傳，就好似在熙熙攘攘的中山路街頭，那間隱于鬧市的小小牙科診所。

本文在采寫中得到泉州市鯉城文史學會監事許月才先生的幫助，特此感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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